留了学又如何 美国留学蹉跎手记

所属专题:美国留学  来源:    要点:美国留学生活  
编辑点评: 回顾作者多年来在美国的生活,一路蹉跎磨练了他。

当刚刚踏上美国留学之路时,谁都有份理想,都琢磨着自己能走出点什么不同的道儿来,可是兔子再精也精不过猎人,自打你上了道儿,就算进了笼儿。美国早把法律订的滴水不漏,十年之内别管你怎么转悠,只要你没有那份对伟大祖国无限深厚以至于铁了心要回国的革命感情,你的路子就是这么一条:求学 - 打工 - 毕业 - 工作 - 办H-1B - (其中或有被擂OFF,或跳槽等意外)-绿卡 - 考本子拿执照,另外还有娶媳妇 -买房子 - 养孩子等三阶段可与前穿插进行 。总之,江河纳百川,从五湖四海来的广大建筑爱好者们都不约而同地被纳入这简单的作业流程里。所以要我说说,也只能从这一条道说起。

求学篇

您要是能活着从大使馆的那道鬼门关出来就算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至于然后如何出发,到校都是小事儿一桩了。但准备行装时一定要带点跟咱祖国灿烂建筑文化相关的书籍,那可是佛脚,总有可抱的一天。您要是有幸能早几个月拿着黄条儿,千万别跟朋友们话别个没完没了,赶紧动身没坏处。最起码要比开学提前两三星期。

到了学校要嘴甜腿勤尽量搜集课程的信息,当然这些信息一般都是从上一拨儿的同胞们得来的最多。这选课的学问大了。一般好的课早几个月人就满了(老米学校第二学期的课上一个学期末就可以开始注了),到时轮不上你就瞎了。选课前一定要把几年里要学所有的课都计划一下,看看有什么必修的,选修的凑一下学分再分摊到各学期。第一学期一般是最痛苦的,所以不要自找麻烦,找点容易的先对付一下,要难易搭配,所以这课的难易窍门只有过来人才知道,所以师哥师姐的指点绝对是弥足珍贵。如果实在找不到高人指点就要去上网把相关的syllabus或课程所有要求以及以前的学生作业都仔细研究一下。要是还不知道就只能使最后一招儿了,全注上,以后再慢慢drop。一般学校允许在一个月内退课,所以头两星期累点多去听听,看看哪几门实在钉不住就撤。头一学期除了studio外,别选那些太需要语言的课,比如一些seminar什么的讨论课,省得跟不上趟儿不发言,老米同学不待见,teamwork还老当灯泡,这是我的教训,当年那份洋罪受大了。总之,第一学期得装孙子,勤学苦练加厚脸多问,克服语言问题是重中之重,咱们学建筑一半的工夫得在嘴皮子上,在米国更是如此。要提高语言就得多跟人聊,没事儿多跟教室待着,别老往家溜,多注意观察,老米热心肠的同志很多,找几个这样的混熟能受益多多。当然,有时也要适可而止,别老缠着人家问这问那,不招人带见。本人有点小招儿,也算托咱祖国盗版之福,可以之为诱饵换回几个米国朋友,各位不妨可试试。熬过第一学期,以后的路子就算好走多了,至于选什么课也会门儿清许多,再此我也不必缀述了。

跟在国内一样,米国设计课的份量要占一多半。每学期一般是一个大方向的内容,然后由不同的老师带领不同的方案小组,有的小组一学期做一个方案,有的还有做多个方案的,每个学生可根据自己的兴趣选其一。一般一年里有一个学期,或半个学期学校会邀请一些有名的建筑师带课做visiting critic,有时如果运气好,赶的上还能受点名师的指点。根据本人经验,一般年轻点的老师会玩点新潮的,用计算机的地方比较多,而老的都只认手工模型和图纸草图。所以根据自己的长项,可以选择不同的侧重。一般来说,咱们中国学生玩3D都是看家本领,另外再加点徒手,水彩什么的,如果真练起模型来,那真不是老米的个儿。这帮人都象是有个木匠或铁匠的爹,做起模型来有快又好,而且各种材料运用搭配的恰到好处。另外,窍门是米国各种工具应有尽有,各种材料都能买到,所以做起来可能是事半功倍。谈到做模型,又得牵涉到车的问题,没车哪儿也去不了,工具材料都不方便买,尽管模型室里有大型设备但小修小补用的东西也不少,临时缺了,还得蹬自行车满世界转悠太耽误工夫。所以第一学期,最好能玩点3D。咬点牙,先得攒台机器在家里才方便。设计课老师指导学生从来是引导方式,没人会动手给你改草图,所以,跟老师讲之前一定要把自己的思路理清,因为咱们表达不够熟练,所以不要说不清楚再让老师误导你。总之,老米的民主贯彻得比较好,每个星期都有presentation,小组里的同学把各自的图纸模型挂出来给大家讲,然后大家提问,最后老师给予指导,老师的意见听不听两可,你觉得你的想法好,不理他说的也无妨,如果你最后真能贯彻你的想法,同样能得好分。最后的评分一般是在final presentation后由一组评委,不少会是从外面请来的建筑师,所以指导老师的意见不能起决定性的作用。

滴答网讯 当刚刚踏上这片最腐朽的资本主义的土地时,谁都有份理想,都琢磨着自己是个什么人物,能走出点什么不同的道儿来,可是兔子再精也精不过猎人,自打你上了道儿,就算进了笼儿。老米早把法律订的滴水不漏,十年之内别管你怎么转悠,只要你没有那份对伟大祖国无限深厚以至于铁了心要回国的革命感情,你的路子就是这么一条:求学 - 打工 - 毕业 - 工作 - 办H-1B - (其中或有被擂OFF,或跳槽等意外)-绿卡 - 考本子拿执照,另外还有娶媳妇 -买房子 - 养孩子等三阶段可与前穿插进行 。总之,江河纳百川,从五湖四海来的广大建筑爱好者们都不约而同地被纳入这简单的作业流程里。所以要我说说,也只能从这一条道说起。

打工篇

提到奖学金,随便提落一个其他专业出国的,90%都比咱们学建筑拿的容易,来得多,真是俗话说的人比人气死人。当然了,真学建筑的我也听见过拿Fellowship奔Ivy League的,不过本人资质愚钝,压根儿没那奢望,一个免学费就是咱蹭签证的救命草了。说实在的人家签证官也是为大家着想,想想如果真是没钱,把自己撩在人生地不熟的蛮夷之地也是不好消受。所以虽然省了交学费,生活费我可真没少带,穷家富路,再加上天生胆小,不敢跟那些特牛的人比,动不动揣上三十多块钱提一箱子就奔美国发财来了,我把借来的混签证的钱还了,划拉划拉几年干私活儿和工资的积蓄居然凑了2万美刀,就这还觉得有点心虚。到了学校,注册,买课本,租房(我们那儿小地方,房子算便宜),买吃的,置办生活用具等等,不留神一个私活儿的钱就没了,那可是血汗钱啊,看着心疼。只出不进总不是办法呀,就得琢磨赚钱的方法了。

老米学校规定学生签证第一年不能打工,要工作也只能在校内。至于常说的中餐馆刷盘子什么的,都是黑工,好象现在除了F2什么的,F1端盘子的越来越少了,当然了,那地方咱们当然不能去了。有朋友在学校Student Union (就是学校大食堂)打工,说是合法的,1小时6块,中午,晚上还能蹭一顿儿,不过那饭三天准腻,不如不吃。另外还有在图书馆干的,也是6块,前台咨询咱们是不能胜任的,所以就只剩后面收书的活儿了,这活儿不好争,所以也就不惜争了。说来说去就剩系里的TA了,因为搞建筑的老师没能耐弄什么Fund搞什么Paper,所以RA的活儿是少之又少。另外,如果您要是特能耐去了个什么Architectural Graduate School, 人家没Undergraudate的学生,这TA可就没您的份儿了,除非您换个Ph.D Candidate的Title。我们学校规定当TA必须考TSE还得要过一个挺高的槛儿(恕我记忆力不好,忘了多少了,好象满分不是100),然后还要有任课老师同意,并且有名额。道理上TA一给一年,但一般的除非您特别误人子弟,否则这职位到毕业一直都会有。过了TSE,这也不过只能是一个政治局候补委员,TA一个萝卜一个坑,如果头一年没份儿,就得等谁走人了。所以尽管第一学期什么都别惦记,但基础工作一定要做好。打听打听,哪哥们要毕业了,看看是不是还在TA任上,看好是什么课,有空找机会跟那课老师套套瓷,如果勾通不好,但最起码要让他知道好有你这么一号人,到关键时刻,实在不行还得毛遂自荐。到了儿,各项工作做到家了,TA自然就跑不了了。本人荣幸第二学期就混上一个,一直算受到老师青睐,鼎盛时期居然一学期捞到俩TA。建筑学TA也有好处,跟别的专业比活儿轻省(我校一个TA算10小时/每周,实际上也就6小时就能完成),多半就是课上辅导什么的,就是判作业也没特复杂的,可是有一点比较难,碰上一个懒老师,有时候半堂课都得是你侃。我就一直摊上这么一位老头,打跟他干的第一星期就开始跟我弄这个,好在是教3D,一回生,二回熟,长了就适应了。

干了一学期TA,转眼暑假就到了。老米的暑假特长,一般从考完试开始,大概是五月中,一直放到八月底,一般有三个多月。另外留学生一年的工作禁期已到了,该是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但是这工作也不是能随便瞎找,按规定还得要必需与专业和课程相关。不过这难不住学咱们这行的,学校里有实习课(INTERNSHIP)可注,另外,也可以注个论文或方案实习什么的,反正怎么都能挨点边。

但这找什么样的事务所干活儿学问可大了。做为过来人,总结起来,我觉得其中有几点要注意。首先,挣钱是一方面,另外也要考虑为将来的毕业后积攒经验也十分重要。如果您象我似的,在国内混过几年,干过几个大工程,就可以往钱上多考虑一下。反过来,如果您从本科毕业直奔出来可就得仔细想想了。老米事务所招人都讲求经验,如果想毕业去好事务所,实习时的单位档次就不能低了。另外,有些特牛的事务所也特黑,所以与其毕业后当免费劳动力,还不如实习的时候让人宰一刀的合适。您就直接跟人家说白干,说不定人家还会瞧瞧你,否则,人家看都不看(您如果是人家校友什么的可能也有例外)。当然了,如果您没干过私活儿,老爷子不是贪官,不趁一帮阔亲戚,没拿哪个FELLOWSHIP。。。, 钱,可能还是干活的第一目的。这时就要算好了。一般要是去别的城市,真要是给得多也得仔细算算,因为去了还得要租房,搬家,过日子,这可是额外开销,拿得多,花得多,里外里,说不定还会亏,特别是从小城市去大城市一定得注意。如果在当地找,可以省不少钱,吃的用的都方便,另外,一般学生住的公寓暑假房租都六折,还能省不少,还有优点是,如果干得好,下一个学期还能接着干,学习工作两不误。

找实习工作和毕业找工作差不多,都得是先发简历然后面试什么的。一般离放假一个月前就应该开始了。我刚出道儿的时候,开窍得晚,还算好,我校暑假有INTERNSHIP这门课,虽然不算学分,但凡是注课的,老师都负责给找主儿,省了我许多麻烦。找着了公司,谈钱的时候就看各人运气了。我那时候1小时12块就算多的了,过两年后面的朋友告诉我说12块钱没人去了,都奔14,15的,看来行情涨得够快的。我在的地方是小城市,各地的水平可能差异很大,不容易找到好的标准。但总之,活儿没什么难的,画画AUTOCAD图,把别人的红铅笔线改过的图输入到机器里就是了,这叫Pick Up Red Line。三个月下来,一般把第二个学期的生活费挣出来是没问题的。如果下个学期接着干,算来算去,有时可能比当TA还合适。只可惜我当时没回过味儿来。后来的哥们儿更绝,有的根本就不要TA,拿一个免学费,直接半工半读,日子过得够爽的,不过,我不知道这帮的Studio是怎么完成的,不是混,可能就得吐血了。

毕业篇

等到校园刚摸熟了,老师都认识了,看电视关字幕了,接电话不犯怵了,也该卷铺盖卷儿走人了。下一个目标就是找工作。先得给自己定个地方吧,根据一个假期走遍美国东西的印象,于是拿来一张美国地图开始展望未来的发展蓝图。中部的各州就不予考虑了,那地方太穷,哪盖得起楼啊。南部各州也就TEXAS,FLORIDA看得顺眼,不过夏天太潮湿,闷热,不习惯。再就是东海岸和西海岸了。纽约,芝加哥大楼的栉次遴比仍旧历历在目,SOM,KPF,I.M.PEI, Murphy Jahn....一个个大名如雷贯耳,那可是自打进了这行儿就诚心向往的革命圣地啊。发!Resume, Portfolio, Brochure, 狂轰乱炸。丈着自己在国内也戳起过几栋高层的经历和68个学分GPA4.0的成绩,真心希望哪位大师能够好心拿眼角瞅我一下。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而焦急是在发出两个星期之后开始的。按耐不住只好直接询问了。知道这时候发E-mail 是没用的,但真抄起电话心里也有点发毛。几个电话打下来,能通过前台小姐这一关的不多,就是过了到了Human Resources也顶多是个留言。有好心的姐姐劝我说寄了东西就老实在家等着,有消息他们会及时回复的。没折,等着吧。真难熬呀,中间还赶紧买了电话录音机,生怕哪天把什么机会漏掉。到后来,电话响一声,肝儿就颤一下,碰着个小姐的声音就得半天才回过味来,快没折腾出毛病了。等了一个月,宛如石沉大海,这一拨儿毕业算是赶不上了。正筹划着再混一暑假的时候,终于来信了。从邮箱里拿出那薄薄的一封封信,此时的心情跟当初拆录取通知书时是一样的。望着印刷精美的信封,赫然写着那几个响当当的名字,心情一阵激动。紧接着,这激动的心情又被一盆盆的冷水浇得平静了许多。信里极尽委婉,不过到最后差不多都是同样一段话大概是:"Your information has been input to our Human Resource system, and will be kept for 6 months. We will consider any further chance for you if we find any position available....." 第一阶段的努力到此为止,就这样全歇菜了。

借口论文没写完,向系里申请又延了一暑假。看到身边找到工作的哥们姐们相继离去,那饯行的酒喝起来也没了滋味。向众人们讨教了之后才知道,事务所要人都是电话通知面试,来的信最好直接扔垃圾箱里,趁早别瞧了省得闹心。最铁的哥们凭着导师的推荐信奔了芝加哥当年获AIA Firm Award的公司,居然也到SOM,Murphy Jahn瞧了瞧,我居然连这机会都没有,觉得真有点窝囊。打听了后才知道,感情他的这位导师有来历,曾担任过AIA Chicago Chapter的主席,前任的当地名校的Dean,退休后才到我们这里转转,跟芝加哥当地的大腕儿都熟,凭他的亲笔推荐信,当然是一打一准。到此时我才有所醒悟。只可惜本人的导师没名没姓,搬出来只怕也没人认。看来我跟东部各城市是没缘分了,眼光往回一折,就剩下最后一片处女地还在等待开发,看来也只有西行一条路了。

西海岸就去过加州,印象确实不错,风景如画,四季如春,而那地道的中餐,更使我留连忘返。加州从南到北在地图上能很快注意到的就三个大黑点儿,圣地亚哥,洛杉矶,和旧金山,其他的都是小地儿。我别的也不琢磨了,就压这仨了。根据第一次的教训,决定这回得要现实一些。凭印象,好象旧金山的城市太拥挤,另外由于靠近硅谷,房子贵得离谱,再说,咱跟谁也不能跟那帮IT大款们凑热闹,尽管有不少好公司,但是还是活命要紧,先否了。圣地亚哥是好地儿,人见人爱,多次拔得全美最适合居住城市头筹,不过就是好公司不是特多,想了想觉得也不能光顾追求资本主义的腐朽生活了,还是学点本事最好,看来它只能放在第二选项了。最后,在美国地图上学摸了一大圈之后,我终于找到了该落脚的地方 - 洛杉矶。事不迟疑,干脆铁了心去扎根儿了。尽管工作没着落,我也决定先走了。投亲靠友找了一圈儿,在哥们的帮助下,在USC附近,全美最危险的老黑区边上找到了一根据地,尽管晚上不敢出门,不过图个房子便宜。搬迁之后,安电话,接上网,改邮箱,一切就准备停当了。接着,拿着学校借的Profile一通乱查,50人以下的公司免谈,成立25年以上的可以考虑,再从A&E排名50以上的一个个往下理,算是找出了一堆。然后上网站,查各公司的Employement,买来Los Angeles Times查建筑分类广告,三天下来找出15位候选人。开发!这回可小心多了,各家的Cover Letter和Resume的侧重都不一样,针对要人的具体要求去写,基本原则是人家要什么就写什么,最好是让人觉得在这城市里找不出第二个比我更合适的。每家再附上作品小册子。干完了,就开始等了。这回不着急了,也不找麻烦跟人前台小姐套词逗闷子了,老老实实在家死等。心里踏实,日子过得也快。三个星期后的一个清晨,听到了第一位小姐甜美的声音.

说到Interview那没说的,在下恭候多时了,早早儿地订吧,可小姐说不行,说人多排不开,最早三天后。感情是一堆人不止我一个呀,不由得心里嘀咕了一下。三天就三天吧,一个月都等过来了。放了电话,可就在一秒钟内突然回过味儿来了,我靠,完了,这是哪家公司呢,一开始小姐自报家门说得太快没听清楚,光顾着后面的Interview的时间了,我这叫一个气呀。足足发了一个小时的呆,慢慢地终于来了点灵感,好象听说是什么Down Town Office,查了查一共发了四家在Down Town的公司,范围一下缩小很多,打电话问吧。这回前台小姐听说是已经约了Interview的都特痛快,赶紧给我接Human Resources里管事的,我也正好编点理由,连蒙带唬的居然把几家联系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不光找到了约我的那一家,还知道了一家把我拒了,一家的头还没来得及审查,一家正把我放在Waiting List 里等安排Interview。这下真成赛翁失马了,不禁喜不自胜。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后来的电话就再不敢接了,一律留言吧。留了言我能听几边,另外还能有空研究研究那家公司,再往回打就主动多了。没想到,要来一起来,三天里前后脚约了三家。一转眼三天就到了,由于有了另外两家打底,突然觉得自己好象是块料了,西服革履地包装完,开着新置的Ford Mustang,在加州明媚的阳光下穿梭于Down Town的车流中,仿佛第一次找到了来米国的感觉。电梯一直送上了30层,开门后,霍然开朗的大厅富丽而不失高雅,公司整整占了一层,150 多平米的大厅空间里除了正中一个巨大的花瓶,就是前台了,几个精美的模型摆放在墙边,墙上赫然印着公司的大名Johnson Fain。不禁回忆起暑假打工的事务所,跟这比,只能算孙子辈的了。没等多久演出就开始了,一位中年建筑师与一位与我打扮一样的小伙子握手道别完就冲我走来了。寒暄客套几句后,进了会议室开始了正题。他从一打Resume里抽出我的那份,上面画着几个横杠,然后象是从来没读过一样,又读了一遍,边读边问,又接着往上画,象是只对我出国前国内设计院派我在东京与鬼子事务所一个月的合作设计经历特感兴趣,其他的都一带而过。接着,让我将作品集里的设计都介绍一遍,又问了问我画施工图的水平。下面,他拿起了他们公司已出版的作品集给我介绍了他们公司情况。这前后一共用了没到半个小时。我琢磨着虚的来得差不多了,该来实的了,果然,先生要做总结发言了。他说他们现在空缺的是属于中级(Medium Level)职位,要求不光有设计经验,而且也要求一定的施工图水平。这难不倒我呀,赶紧说咱国内有经验,当过建筑负责人,施工图画了好几年。。。真没想到,不提这话查儿还好,一提正撞枪口上。先生说他们正跟中国的一个什么设计院合作在武汉做一个工程,说你们中国设计院的施工图水平太糙,把他们的设计诠释得面目全非,不得不再派人去几乎改了一遍。他对中国建筑师的施工图水平不报任何希望。我一听就急了,你小子损我也别稍带脚把全中国的建筑师都诬蔑了呀。我说我也跟外国建筑师合作过,外国建筑师之所以不理解中国同行的工作,主要是国情,制度,要求,方法,规范不一样(就差说这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了),中国有许多非常优秀的建筑没有外国设计师的参与,同样完好地立在了那里,你们所看到的也只是个别现像罢了。这样一来这Interview是没法再进行了。先生抬了抬眼,告诉我这是他们第一轮Interview,共有8个人,然后挑出3个进行第二轮,如果我有幸能进入,下次就把我在国内画的施工图带来,他要看,说完就端茶送客了。从30层楼下来,觉得大街上阴暗了许多。看着自己在玻璃幕墙里被歪歪扭扭的倒影,我的心仿佛也被扭曲了。

第一次Interview回来,感觉极次,心里说就是你小子要我去那第二轮我也不去了,去了八成还惦记着挤兑我吧,大爷我不上当。不过,这一次也让我长了点见识,看来下次得带上点画的施工图了。现成的图纸没有,好在都刻在了盘里,接着有花了两天满世界找绘图机打印图纸。烧了点银子,换回一卷儿图纸,心里也踏实多了。一转眼第二回Interview又到了。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踏上了去公司的路,着实少了一点春风得意的感觉。

公司靠近Santa Monica,这里是LA着名事务所聚居之地。一栋弧形的多层办公楼,显得比前一位朴实多了。开了电梯门,同样是一个前厅,一个花瓶桌,一个前台,也同样是占了一层。等了一会儿,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两位中年建筑师。相互介绍,老者是Design Director, 而后面的两位看名片却是Director of Design。真是弄不明白谁大谁小,不过管他呢。然后依然是寒暄会议室落座。不过这次不同的是老先生手上只拿了我一份的简历。看着简历对我详细地问了一边,接着问我这两天还要去哪家Interview,这个问题很让我莫名其妙。我告诉他还有Gensler,可老先生说你就别去了。听了这话,我眼前一亮,心说有门儿。而坐在旁边的两位赶紧说,这是人家的选择,我们怎么能强迫别人不去面试呢。老先生忙说对对。然后又让我开始对着作品集讲我的设计,这三位七嘴八舌,问得一个仔细,一共45分钟,直问得我嘴皮发干,汗流浃背,比Studio的Final Presentation费劲多了。到最后,我没忘了把我刚打的施工图拿来给他们看。可没成想,一位Director of Design挥了挥手,说不用看了£¬真是恼人之极,得,这两天算是白忙活了。老先生最后开问了,一张口就问我什么时候可以上班,看来这下八九不离十了。可另一位Director of Design 赶紧又打断他,说你还没介绍咱们公司呢,看来这位Design Director是有点老糊涂了。老先生连忙说,你随我来吧,带你里面看看。于是就剩我们俩进了工作室。一了解才知道,这公司光在这个Office就有120多人,感情是LA前5名的大建筑事务所,以前还真不知道。公司分为Design和Production两个部门,有Designer三十多,剩下的是Production (就是画施工图的)和Interior Design。墙上挂的表现图和照片,看着名字都特熟,Shenzhen, Dalian, Guangzhou, Beijing, Shanghai...感情这国内的大活儿还真都跑到米国来了。转了一圈儿,又回到了原地。这回只剩两个人了。看来该谈正事了。果然,老先生问我还有些什么问题,我挑了几个外围的问了问,而老先生不想等了,把核心问题直接挑了出来。他问我最近去了几个Interview,我报了前一个的名字,说还在等第二轮。老先生说不瞒你说,那家公司在用人上名声不好,一般是有活儿就招人,专挑有经验的,一个工程完了就Lay Off人,不稳定,你自己要考虑清楚,我们这儿就有他们那儿被擂过的人。接着问那家能给你多少Offer。我心想上次跟本就没谈钱的事,我怎么知道能给我多少,不过又想也好可以利用机会探他个虚实。说多少呢?尽管以前有点心理准备,但临说出口又犯了难。

离开学校的之前,消息传得最快的就是谁拿了多少钱的Offer,最高的是一老印拿45K去了旧金山,最次的是没经验的老米拿32K去了Phoenix的一小公司。我去芝加哥的哥们拿了$19/hr(大概合39.5K),但人家是名事务所。我琢磨着行情,感觉得加点码儿,吼高点。于是说,前一家给了$20/hr(合41.6K)的Offer。老先生拿出计算器算了算,说了句 ”OK,Whatever they gave you, we can match." 听了这句话,我立马后悔了,肯定要低了。但改口又来不及了。赶紧说因为后面还有Interview,不知道到底情况怎么样。老先生看样子有点急,而且真是想留我了。说希望你能认真考虑我们给你的Offer, 我们除了工资外,年底还有Bonus。另外,可以给你一个中级职位的Title,看你还有什么要求。我当然有要求了,最后一样也算是关键的。我说因为我是外国学生,需要办理工作签证,另外今后也希望雇主担保申请永久居留。老先生沉吟了一下,说这一点我也能保证你,要知道我是第一次向别人作这样的担保,按我们公司的规定是不会替雇员办这类事情的,但我给你个例外。话说到这份上,我也受了感动,连声说谢谢,答应回去一定认真考虑,争取一个星期内给答复。就这样,面试终于顺利结束了。起身出来,想了想上次的经历,不由得感慨万千,莫名地一种他乡遇知音的感觉也由然而生。等电梯的时候才觉得有些冷,原来天热加紧张,刚才已然汗湿衣衫,现在冷却后贴在身上,有点冰凉,不过心头却是暖洋洋的,抬起头不禁又看见了那个亲切了许多的公司名字.

之后的日子,心情好了许多,有一个Offer打底,感觉踏实了。下一个拜山门的贴子是Gensler发的,能去米国第一号的事务所(Gensler在建筑事务所规模排名中列第一位)工作还是非常有吸引力的。在两天后的一个下午,又来到了熟悉的Santa Monica。在距前一个公司几个Block的一栋办公楼里找到了它。上了楼,进了厅,这里是典型的现代设计,室内除了钢管,金属,就是各种玻璃,灰色地毯,黑色皮沙发,所有的隔断都是半透明的淡绿色玻璃,透着一股精致高雅的寒气。出来接待的是一位老太太,此人居然是个VP(副总裁),跟着是一位老头和亚洲面孔的年轻人。会议室落座并无寒暄,直接进入正题。与前面不同的是,这三位对Resume只浏览了一边,却让我自己谈谈我自己。这可是没料到,不过赶紧说吧,把我的经历从国内到国外缕了个遍,完了,可谁也没提问。再让聊聊设计作品,同样地把我的作品集说了一遍之后,几位只不过泛泛一问。接着还要看施工图,我也照样侍候了一遍。一转眼45分钟过去了,我一人恨不得说了40分钟。然后,几位把公司大概介绍了一下,最后又问了我去哪几家Interview了,一一做答后,好象要结束了。心理不觉有些上火,这正事怎么一点都不谈呢?正好老头接着问我还有什么问题,我不禁冲口而出,“What is your salary range for the current available postion ?" 那位年轻点的一听就乐了,说我们这是First Round Interview,不谈钱的事,不过你想知道我也可以告诉你,这是个中初级职位,一般来讲最多不超过38K,这是公司规定。因为我们公司对刚毕业的人员都要进行公司内部的培养,所以你能学到很多东西,工作基本上是以画施工图为主(Drafting),在一定施工图经验上,如果你能被发现有设计能力,可以开始参加设计,这一般是我们的Process。我一听就泄了气,看来国内的经验也白搭了,都得从0开始,心理盘算着已经把Gensler给否了一半,想到如此,不如一起问个底儿掉。我马上又问如果被录用是否可以帮助申请工作签证。那老头子立马给了个否定答复,得,彻底没戏了,准备撤吧。老太太也好象看出来我的心思了,问我是不是已有了Offer。我如实回答,她说祝贺我,问我还想参不参加第二轮了,我只好说怕时间来不及了。好了,没话了,那二位起身告辞。老太太说你也先别走,我带你参观参观公司吧,那我当然不愿意白来一趟了。跟着进了工作室,又开了回眼。整个楼层分两部分,一个开敞的大工作间里一字排开有五,六个小隔断,一行行的望不到头似的,人头涌动,没数过来,可能最起码有小200人。琢磨着自己如果来了,也八成会淹没在这涌动的人头中,在小隔断里操劳一生,永无出头之日。问了问老太太,她说LA office共有三百多近四百人。真不愧为米国一号的头衔啊。(顺便说一句,在米国,90%的建筑公司是25人以下的,60人以上的只占3%,一个城市单独的Office能过百人的事务所一般是象国内一样还包括结构,设备,电气等专业,而只有建筑专业并能过百的可是少之又少。所以,别看Gensler一个Office就300多人跟国内的大院比不值一比,可在米国是绝对可以把我吓一跟头的。

回到家里,终于消停了一下,得以定一定神。回想几天来的经历,仿佛来LA已经很长时间了,做梦也没想到这Interview长的见识比我在学校混的几年都多。接着几天本想睡个懒觉,可每个大清早都被电话吵醒。RTKL派个小姐上来先打探,没说两句就问有没有绿卡,是不是公民,我一概全否,她说报欠,公司不雇全职的外国学生,那咱就Bye Bye吧。然后又是两个Interview,其中一个是以前问过在Downtown的那个,Waiting List 上排了半天终于轮到了,名字很长不好记,叫做什么Zimmer Gunsel Frasca什么的。连轴约在了一天,过程和前面大同小异,也不再缀述了,结果是ZGF给了个offer 40K,但是只画图,不做设计;另一家被我抬价抬蒙了,让回去等信儿。带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公寓,一看见自己的作品集就想吐,仿佛一辈子学的英语就只会用来介绍几个设计了。那一卷儿烂施工图,被我的汗手捏得皱吧吧的,琢磨着如果再有个Interview就快拿不出手了。没错,想想是到了该做决定的时候了。真寸,电话又响了,耳机中传来那位老先生和蔼的声音。问我决定了没有,我这才回过味儿来,今天是要给人家答复了。他告诉我Offer Letter已经准备好了,并且凑个整给我42K,Title 是Intermediate Designer,如果决定的话,他今天就把信寄给我。突然心里一阵激动,好象来了米国从来没人那么待见过我,咱还能说什么呢,赶紧接吧。

就这样,两个星期以后我就开始上班了。中间,回校办手续,交论文,剩了个答辨挂在那儿,一个月后再说。

写到这儿,才发现这一段毕业篇写了那么长。不过说实话,跟前面上学,打工比起来,找工作是对我来说是印象最深刻的,所以多费了些笔墨。也不知这帖子是不是成了老太太裹脚布了,众大虾们到底愿不愿意看呢?象Amethyst说的,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写多长,我也压根没想到能写那么长,更别提什么章节了。所以,后面的事儿不知道是不是离本论坛的主题太远了。如果大家真爱听,我就再放一篇厥词,要不,就收工了。Amethyst小姐真能催,害得我一晚上没看书,不知这样下去我那剩下的六门建筑师考试什么时候能过呢?

工作篇

两个星期后的星期一上午,拿着Offer Letter去报到了。进了公司,老先生亲自出来迎接,并直接将我带到财务那里,给了我一张支票,我一看是$1500。老先生笑咪咪地告诉我,忘了告诉你这是你的Sign Up Bonus。因为你在本地,所以公司不给你出Relocation Fee(就是搬家费),我让他们算作你的Sign Up Bonus了。这个“签名费”以前只有从那些干计算机的同学那儿听说过有这回事,我可压跟儿没想到还能让我这个搞建筑的碰上,真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虽然钱不是特多,可是却着实让我激动了一下,这先生对我真是太好了。没说的,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心想以后干活儿咱一定为您卖命。

这位老先生,也是我后来的顶头上司叫Jerry,那时已经快70岁了,可一直不退休,不光管理着设计部门,自己还依然坚持设计,有着忘我的敬业精神。进了他办公室做Paper Work(填单子)的时候才发现周围有一些熟悉的东西。第一个模型马上就让我认出来了,这不是北京的王府饭店吗?旁边那张表现图的配景上怎么那么象昆仑饭店呀。看着我在发呆,Jerry说这是我很早以前设计的,你知道这个建筑吗?我说太知道,全北京大部分人都知道,就是没见过,也至少听说过王府饭店。他见我这么说十分高兴,不禁跟我侃侃而谈起来。告诉我那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他在的公司得到了这个项目,由他负责设计,那是他第一次去中国,去北京,还在八十年代初,当时他去看地形的时候听人说这是美国公司在北京的第三个项目,他知道第一个是I.M.PEI设计的一个饭店(香山饭店),还有一个饭店是在一条主要大街上(长安街边的建国饭店),第三个就是他的设计了,他感到非常荣幸。设计前后几易其稿,后来Client非要让他们把一个中国式的房顶加上,给他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幸亏在公司里一个台湾建筑师的帮助下才完成,现在看起来,对那个顶子他还是比较满意的。我插话说,当时中国建筑师都在讨论后现代,你是不是也赶了那个潮?他听了哈哈大笑,说我可没有想到那么远,只不过是想从中国古建筑里找点灵感罢了,设计前后变了又变,已不是最初的样子,后来盖出来了,感觉好象不象草图中那么好了。我心说那在中国是常有的事儿,你们老米不过少见多怪罢了。Jerry说这几年公司一直在大陆做工程,中国他也经常去,对中国人也算有一份特殊感情了。另外,他告诉我,他们已决定把我放在了国际工程组,主要参与亚洲项目的设计。我一听,非常高兴,看来围地球绕了一圈我又可以为伟大社会主义祖国做贡献了。

交了Paper Work,就进了工作间,然后就是介绍,跟每个人握手见面。公司里人口太多,见十个人就蒙了,都是Mike, Kevin, Tom,John......什么的一大堆重名,而且是以纯种老白居多,偶尔冒出个老黄,再一打听也不是咱同胞,这可真比不上LA大街上的人种比例,差得太多了。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见了面感到格外的亲切,赶紧上去套词,一问才知公司126人算我就4个纯中国人,其中一半还是台湾同胞。回想起学计算机的同学跟我形容他们公司的样子,那里是基本上上班汉语可以通用,要说英文也得搭个老印腔儿才行,可看这里的情形,咱这建筑行业绝对是洋人的天下了。

公司里的座位布局是以小组为单位,一个小组大概6,7人,四个人一拨儿按方形四角坐,中间是会议桌,主任建筑师在靠里的隔断内。进了我的Group,领头的原来是那天Interview我的一位Director of Design(实际上应该翻译成主任建筑师,而Design Director应该是叫设计部主任,这是后来才搞明白的)。名字叫Jack。据说是位德国人,自小在美长大居然不入米国籍,就要了个绿卡还揣着本国护照。他个子不高,精瘦,但两眼炯炯有神,透着一股活力。自哈佛毕业,受名师提携,夫人为一哈佛同窗,居然也是LA另外一家前5名公司的Design Director,真不愧为建筑之家了。除了JACK四十多外,另外Group内的兄弟门却都是风华正茂,看来彼此岁数都差不多。我们这一圈儿的墙上贴满了表现图,地上,桌边更是一堆堆的板子,一水儿的3D表现。瞧作品都是新潮风格,隐隐约约能看出些Morphosis, Eric Owen Moss, 或是Peter Pran的影子。不过,这可都是我最欣赏的风格了,真荣幸,终于算找到组织了。

这个Group主要做亚洲工程,有韩国,马来西亚,菲律宾,沙特等,但是中国工程还是占了大部份。公司有个VP,一位哈佛毕业的台湾人专跑中国。前后脚据说公司在中国洒了十年的银子,才趟出了道儿,开始赚钱了。这里主要是做方案设计,在国内做扩初和施工图。由于米国人工昂贵,不能一个活上老扔钱,另外每次国内招投标截止时间又极短,所以这里发展出一套应付此类工程的设计方法,一切从简,只抓概念形象,就是在方案时期大部分的工作也是在国内完成的。国内合作的公司没有国营单位,都是些半私人性质的事务所,另外可能有外方的参股行式,所以在合作上能全力配合,没有什么扯皮的事儿。拜当前通信技术的发展,双方之间通过Server进行高速网络连接,这边一出图就FTP上Server,那边可以随时去Server上取。由于两地的时间差,一个工程有时可以24小时连轴转。我们这边白天把概念模型和草图等准备好传过去,等我们晚上回家,他们那边也到了上班时间,接了草图按中国规范可以往深入设计了。不过后来因为这个可把我累苦了,这双方发了图,解释图纸的事就落在了我头上,每天双方重合的时间基本上是下午五点到六点,如果这一个小时不弄明白,晚饭就别想吃了。公司在深圳,上海,沈阳都有合作的公司,那位沈阳的负责人也在本公司工作过,以前居然就是坐在和我相同的位子上,可现在人家发达了,咱可没法比,听VP说现在他们是中国最大的私人事务所有了100多人,不知是真是假,不知在坛的大虾们会不会有人知道,这位师兄叫郭X辉。

我摊上的第一个活儿是深圳的一个体育中心,包括运动场,酒店,健身中心等等多功能的设施,有八万平米,方案设计是竞赛的形式。我加入的时候正是最紧张的当口。大形都出来了,就差扣细部了。设计实际上就是建模,画个特草的草图给Jack大师过目,他给提点意见,然后就上机建模,边建边修改,然后再拼到大模型上去。软件基本上用的是FORM-Z和3DMAX,这里不兴AUTOCAD建模。好在FORMZ当TA时练过一阵,做了两天就熟了。我做的那部分是连接主楼和运动场的巨大玻璃雨棚,另外是主楼和弧形裙房的连接部分。一个个的草图地画,一个个的模型地建,一次次地被否,眼看弟兄们的其他部分都差不多了,感觉压力极大,整天连做梦都琢磨着钢和玻璃的结合怎么才能出彩儿,既符合主楼的风格,又能体现动感,别看一个个小小的构件,头一次体会到要做得有意思还真不容易。连熬了两宿,最后在大师的启发下终于算大功告成,长出了口气。经历了这一过程,让我感触良多,想想自己在国内做的大楼方案也不少,但基本上是流于形式,大形出来就差不多了,从来没心思推敲到每一个构件,另外,经常是找到一个灵感就使劲往里用,不太注重倒底与其他部分有没有关系的协调,能不能做到各部分的统一。在接活儿的时候每个人都是认准大面积,大功能,超高层,那几千平米的眼都不夹,可不知要把小工程做地道了,也谈何容易。我觉得国内设计院的制度是不太好,设计人员的合作不是十分密切,而且别管多大活儿经常是一个人从构思练到表现,从制图甚至练到装订,就是累蒙了,也不过是凑合出一个方案。好了闲话休提,两个星期后,方案交了出去,不久就听到了喜讯,也在意料之中。再后来,此设计又拿了2000年AIA Los Angeles Chapter Award,虽然自己只做了一小部分的活儿,也感到了十分的荣幸。

做完了深圳的,又来了个大连的。一个银行大楼,三万多平米。又是个急活儿,我们这边的时间就是一个星期。等我花了一天翻译了任务书,跟国内联系弄明白了地形,现状,这剩下的日子不算周末只有四天了。第二天一早,每个人拿了资料之后,Jack跟大家讨论了一下,把大概的功能理出,地形总图摆了摆,由于常做办公建筑,功能什么的都是轻车熟路,最后设计说白了就是做形。等大体块讨论出来了,各人就各自画起了构思。都是拿起来大块地切,然后变形。因为这些人跟Jack的时间也有一段了,所以大家做起来都基本上是他的路子和风格。草图画好了,体量模型建完了,又来一起讨论,大师把自己的模型草图也和我们的放在一起(Jack玩FORMZ比我强多了,更专业,用的都是Mac)。讨论后他会给每个人提意见,然后一般会决定依两个模型思路继续深入,其他被放弃的人会加入到这里继续做。这共用了一天半,这两个做得有点模样了,再讨论订出最终的一个,由大师把大家的特点综合一下,按照他的构想进行。等大形定后,最后两天,流水线的工作又开始了,每个人领一部分去做细部,大师在各人位子边上走来走去,随时给予指导,而每个人做出的东西有好的也能给他以灵感,会得到马上的肯定,走歪路子也会马上得到纠正。又是一天半,设计就完了,但水平绝对比我在国内见到的一星期出的活儿高多了。把图和模型发给国内的公司,由他们出平,剖面图,做最后渲染及实体模型,再装订成册。这五天里,大家上班来,下班走,没见谁熬过通宵,而任务完成得却十分顺利,让我深深体会到老米公司的高效率。

说到效率,咱还不得不承认老米人家的制度好。公司里,每个人干多干少都是有目共睹的。每个人每天的工作都要自行记录在Time Card上,在哪个工程上用了多少小时,做的是什么工作,每星期把这个Time Card交一回,每栏都要由那个工程的项目主持人签字认可,然后会计按照每个人的小时工资定额乘个系数,从而统计出这个星期某一工程所用的成本,到期后按月给甲方寄账单要钱,同时通知项目负责人对工程设计成本进行核算,从而控制总人工数以达到盈利,项目负责人也可视盈利的多少,按比例到年终分成。这样从宏观到微观都一清而楚。就是我想偷懒也得琢磨琢磨这时间得Charge到哪个工程上,太多了负责人会发现,可能认为你的工作效率太低了给你个坏印象,还得影响晋升加工资什么的。对比咱们国内,收设计费就是造价乘个百分比,你说我是甲级要加个0.5,他说他是合资要多收个两成,再来一位说是外企独资就翻倍了。到底为什么收那么多,人员成本是怎么核算出来的,一般人就是内行也是稀里糊涂,一含糊让甲方总觉得有水份,也乐得侃价了,让你们设计单位狗咬狗,但最后设计粗制乱造,倒霉还是他自己。不过,后来想到,要是咱们真按老米的方法恐怕也行不通。每个人按单子填干多少活儿没问题,干多干少蒙不过主持人,负责人,可是谁也保不准到了上面,碰到哪位特黑的头儿,一个小时的活儿填上它三个小时向甲方收费,那甲方又不成了冤大头了,谁也不是傻子,这也是咱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想全盘西化,不容易,先得把全社会的信用提高才行。

得,不忧国忧民了,提正事吧。没来公司几天,跟周围几个小哥们算是混熟了。由于Jack大师平时爱说爱动爱开玩笑,神经熙熙的,弄来手下的这几帮弟兄们也都是神主儿。第一位Andrew,我管他叫大狼,因为他姓Wolfe。出自耶鲁,不过本科人家玩的是雕塑。改行学了建筑后,就爱练3D,是我们那儿玩FORMZ的老大。做设计可能跟学的原专业有关,特能扣形,对体量关系和材料搭配掌握得特好,就是不爱考虑功能。由于上学时欠了一屁股债,娶了个日本太太后,两口子穷得就剩下买一辆二手车的钱了,害得他天天上班有时还得坐公共汽车。第二位Mark,毕业于Sci-Arch,一个大烟鬼。由于在米国对抽烟限制太多,所以凡是抽烟的就肯定是烟鬼,象我这二烟鬼,没半年,闲费事就被自己强制戒了。这位告诉我一天最少两包儿,越干活,越抽,最后是人家越忙得团团转的时候,越找不到他人影儿,老是在阳台上趴着,后来干脆扯根儿线到阳台上干活去了。更邪的是,我刚去的时候,他在联系UCLA的Master,后来被录取了,上了一个月又回来了,说是跟那帮老师混没劲,不想上了,接着跟Jack干。这哥们连AUTOCAD都不怎么会,专门玩3DMAX,平时一个爱好就是钻研材质和灯光,你给他找张广告照片儿,他能真真儿地把所有的材料都给你弄出来,还特象。后来我走后,听说他奔了Warner Bro. 专门给Hollywood做电影特技去了。第三位是Danny,我叫他老蔫(nian)儿,出自康奈儿,这哥们真叫蔫儿,平时比我说的话还少(但我是因为不会说),叫他一声,隔一分钟后,他才能回过头,说话细声细气,慢条斯理。后来知道他是Gay,但平时我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后来还见过他男朋友。虽然性趣不同,可没看出人家居然还是Santa Monica一家有名酒吧的DJ,真叫一邪性。老蔫儿做活儿特细腻,设计的东西很耐看,有一种优雅的感觉,可能真是作品如其人吧。最后一位是Mike, 是不知出自何方的神圣,比我晚来两天,来了就让各位看他带的书,是一本Peter Pran的作品集,上面有Peter Pran的亲笔赠言,说到非常难忘与其共事等等。感情这位来自NBBJ Peter Pran的手下,得过真传的。这老哥儿,什么都会玩儿,专长是MAYA或Wavefront Alias。平时懒撒惯了,从不按点儿上班,神出鬼没的,但到时是真出活儿,手特快。在公司干了半年,说是要去欧洲漫游古典建筑,不来上班了,公司看他是个人才,算是给了他个停薪留职,直到我走,也没见他回来。这就是我那一帮同事们,其他还有几位,来来往往,有些连名字还没叫清楚呢就叫走人了,公司设计部来的人多,走的也勤,一切看实际能力,也不管你出自何方,有的恨不得干一个星期就不让来了。大浪淘沙,真要能带长的,都算是得有把刷子的。我们这几个人,彼此虽说都有一方天空,但工作起来还是非常默契的,而彼此间的竞争也给每个人以无形中的压力。

上班三个月,天天忙得晕头转向,不过也能算乐在其中,而唯一让我发愁的是这张嘴。在学校泡的几年,临出来时觉得自己也算有随便逮个老米侃个半晕的能耐,可真要说到正题上却又跟没学过话似的。尤其是说方案构思的时候,临时画个草图给别人解释解释,老是找不到词,要谈感觉这东西有时候必须得找到特贴切的词才能表达,可到时就是这关键词找不到,心里犯急,脑子就更不转了,经常地词不达意,很多好的想法也让别人否了,这是我当时最痛苦的地方,从这一点上来说,想在老米的地盘上做一个好的设计师确实有很长的路要走。好在弟兄们还算体谅我,有时还能找词替我解释解释,我也就顺便继续学习英文了。

总的来说,老米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比较淡,可能是因为他们性格都比较独立,也可能是因为人员流动大的原因,特别是年轻的,一般隔个一两年就要挪动地方,所以也没机会深交。大家上班来,下班走,人和人之间有个无形的圈子,这个圈子感觉上来说好象比我们中国人之间的要大一些,有些我们觉得无所谓的东西到了他们那里就成了不太容易涉入的,所以要跟他们交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好象不太容易。老米从小受的教育提倡的就是突出个人,因此有了该露脸的机会谁也不会落下,特别是群龙无首的时候,谁都要当老大说服对方听自己的,当初跟Jack干的默契也会一扫而光。我就碰到这么一回。那是一个深圳的高级公寓大楼的项目。方案完成后,由于地形位置以及高度要求发生了变化,所以甲方提出要重新修改方案,所谓的修改实际上跟重做差不太多,但方案修改费给得特少,通过成本合算,Jack大师是肯定不能上了,这位工资太高,估计两天下来就能把方案费吃的差不多了,当时他又忙而且认为是修改没太多工作,索性把这活儿扔给我们哥儿几个,并给我们5天时间。拿了活儿开始做,光这怎么做的时间安排就议论了一天。大狼人高马大,自恃来的年头比一般人长,理论修养深厚,领头自然当人不让;Mark年轻气盛,前一轮做方案时就是主力,这回当然也不能甘为人下了,凡到关键时刻,这哥们就提根儿烟奔了阳台,谁也别想说服他;那Mike也不是省油的灯,动不动就把个Peter Pran搬出来,大侃一番要修改成的新的风格;说到老蔫儿,他可是资力最老的,公司干了十年了,哪能是随便就让你们给指使了,虽说嘴皮子平时不爱张开,这回好象连耳朵都没带来。算来算去就我一个还算虚心,使劲想听明白大家的意思,可就是越听越糊涂。互助组既然成立不了,那就改单干户吧,各人画各人的。Jack看我们干得都挺欢,也没管,以为是都安排妥当了。3天后,等每个人的大模样都出来了,大师才瞧得不对劲,问我们怎么做的,我们只好说各人做各人的,等着他最后挑一个呢。这下把他气了一个干瞪眼,感情3天干了一堆没谱的事。只剩2天了,说好要给深圳按时发图的,眼看要完菜了,没办法,他只有自己上了,把我们哥几个的模型拿去琢磨了一番,半天的时间居然东拼西凑地给组合了一个,发还给我们继续完善,同时提了点修补的意见。有了主心骨,谁也不争了,配合来了默契,效马上提高了。熬了半宿,到了第二天下午居然顺利完成了。看着哥几个“合作”的结晶,每个人都说取自他模型的那部分瞧得舒坦。我知道老米都是这样没有谦虚的习惯,得机会就得夸夸自己,咱也入乡随俗,猛侃一番,而奇怪的是,这会儿脑子突然变得特好使了,什么妙词儿都往外蹦。

身份篇

从踏上米国的第一天起,这身份问题就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你直到你拿到绿卡的那一天。上学得有身份,打工得拿批准,实习得要工卡,工作得办签证......,一环扣一环,要是有点阴错阳差,您的身份就有被黑的可能,说重点儿,有随时被遣送回国的危险。从上学时算起,一般硕士I-20有效期3年,毕业后加1年实习,工作签证H-1B一次3年,可以延长一次再加3年,满打满算共是10年时间,这10年后您要不是怀揣绿卡的爱国华侨,就得是东躲西藏与老墨为伍的非法移民了。当然了,咱中国人那么聪明,能出来的我想只要你愿意赖着不走90%会是前者,但也别觉得这后7年时间长,咱跟谁滞气,也别跟移民局的效率滞气,那可是拖死人不偿命的衙门,一不留神,就说不定会栽在他们手里。

早就有人嘱咐过我上边这一段子,我自然是打一上班起就念念不忘,好在有Director Jerry的那句话,心里算是不那么忐忑。什么时候提办身份呢,看来总点做出个样子再提吧,好在毕业拖了一学期,还有课程实习的几个月的实习时间可用(费了点劲说服系里给我延长一学期毕业,把这一学期当我的论文实习Curricular Practical Training了,所以等于可以多合法工作一学期)。光阴冉然,日月如梭,半年后,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准备了几天要开口,可却又偏偏碰到Jerry突然生病住院。解铃还需系铃人,不让他出头,这Human Resources不认帐就麻烦了。等吧,一晃又是一个半月。老头上班后的第三天,我就去提了,准备要办H-1B。没二话,他马上带我到了管人事的VP那里,说明情况后,那个VP却是眉头紧锁,说是公司没先例给外国人办身份,但听说是Jerry已经答应我,也得给老头个面子,告诉我可以考虑,但先要研究研究什么的。这老米管行政的跟咱中国的一个样,拿官腔装孙子踢皮球都是拿手绝活儿。等,接着等,可Jerry这老头真没的说,隔三岔五地替我催,1个月后算是有了点准信。人事VP说公司可以当我的Sponsor,但律师及费用需要自理。没的说,掏多少钱也得办啊。

一打听,让老米律师办一般得两三千美刀,觉得这刀子磨得太快了点,还是找老中吧。咱老中在米国混律师,一出不了庭,二从不了政,最好混的就是吃个移民,保险,车祸赔偿什么的。一上老中区,满大街的亲属移民,工作签证,看得眼晕。僧多粥少,我也压价压了个不矣乐乎,最后八百块钱搞定了一位。这一位也真不含糊,电话里什么都应,侃爷一个,可就是见了面一提办建筑师的工作签证,这位才有点心虚了,告诉我以前没办过,都没听说过,他瞧我样子当又是一个Programmer呢。我想了想,觉得这位虽没办过,可能别人也好不了哪去,好在不是绿卡,先将就这一位吧。接着手续就开始了。办H-1B第一关得过劳工部(Department of Labor),审一审看有没有抢老米的饭碗的嫌疑,定量标准就是每个职位设的一个普通工资额,低于此标准的就是嫌疑犯,不能通过。别的职业都是五花八门的职位,而轮着建筑类就剩下了两个,制图员和建筑师,而我这Title Intermediate Designer到了这儿就不知属于哪类的人了。我和律师都犯了难,写Drafter吧,Job Description 和现在的职位差得太远,写Architect吧,又模棱两可。还是那老哥脑筋快,提议给我改个Intermediate Architect。我觉得这主意不错,Job Description可以写得跟实际差不太多。于是就这么订了。

申请在公司审查完签了字后递了上去,我也算是暂时心定了。1个月过去了,没见回信儿,可Jerry又一次病倒住院了。我隐隐感到事情有点要不妙。此后不久,移民局宣布当年的工作签证指标十几万全部告罄,国会准备追加名额,但追加的数量要从第二年开始。眼看离移民局下一次十月份开锣收单还有半年,现在就是劳工部批了也来不及了。我的实习期是到年低截止,突然感到了时间的紧迫。可越急,劳工部那边就越没信儿,我的预感就越不好。春去夏至,又是一个月后的一天,律师带给了我那个期待已久的噩耗,Prevailing Wage没过。他把劳工部的回复传给我,一看给我圈的薪水额是48K-62K,Mean Wage是52K,我报上去的是42K,显然不符合规定。我这叫一个气,琢磨着我这职位再怎么往上拔也给过不了50K吧,这帮劳工部是不是把建筑师都当财主了。花了一周末在网上查了个够,终于回过了味儿,坏就坏在我律师不懂建筑还给我出了那个馊主意,把Designer 改成了Architect,这Architect在劳工部解释里基本上是指有License的,我这刚毕业怎么能跟他们划成一条线呢。一分钱,一分货,我算是栽在了律师手里。这小子觉得也有点对不住我,赶紧给我出主意,让我跟公司说说再报一次。怎么跟公司说呢,看来这是还得等Jerry来办,可他还在医院里呢。一个字,还是等。又过了很久,消息传来,Jerry老先生在出院后提出退休了,他当时已经70岁,退休绝对超龄了,自此他就再也没有上班。我的事儿看来是要黄了。可没他撑腰,到人事那里我不就是鸡蛋碰石头吗。还得让他给我打个招呼,给他打电话。就这样,老天成心是非要让我再蹉跎一把了,前前后后,脑筋动了不少,无奈是人走茶凉,再加上老米做事太轴子,不好通融,这块心病眼看快到秋天了也没有解决。最后闹到了CEO那里,这老头人是不错,可就是不明白签证这种事,一个劲儿地留我,还让我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到别的地方给我的签证找个Sponsor,再回这上班,简直是对牛弹琴。

离下一批移民局开始接单还有一个月了,想想还要重新办文件,费时许久,而工卡有效期也屈指可数了。终于下了决心换地儿。接着找报纸,发简历,等消息。赶上时候不好,刚过了暑假,找工的季节才完,大公司的同类名额都已经满了,再加上已经发生的事让我心有余悸,对大公司已不抱太多幻想。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我的心也一天天地提了起来,感觉自己好象冬天里卖的大白菜,开了春儿就快没人要了。总算来了一家,也在Santa Monica,半天下来双方感觉还好,可一到关键时刻,听说我要马上办签证,就含糊了,没再往下说就打发我回家听信儿了。当时的心情真有穷途末路之感,上班也没精打彩。在移民局开锣收新单的前一星期,终于又来了一家,在LA南边的橙县,也就是我现在工作的这公司,老板是两位美国长大亚洲人,公司有40多人,算是中型的事务所。老板看我是大公司下来的,自然高看一眼,对我的以前的作品也觉满意,当下双方相言甚欢,一见如故,情况进展十分顺利,我也见机拿了一把,故做若即若离状。由于这家公司的风格偏于古典,而且从大的转到了小的公司自己也有点不甘心, 所以,如果没有实在吸引的东西,这决心也不好下。到最后不外乎讨价还价,各亮底牌。先谈签证,没二话,老板说你要来了第二天就可以办。再谈薪水,我留了一手,冒称自己已拿45K,心想你给加个3K就是48K到了劳工部的底线了。老板沉吟了一下,开了个价没给我吓一跟头。他说给我升一级,到Senior Designer的Title,年薪可以给55K。就差捏一下大腿看有没有做梦了,半天才回过味儿,忙不迭地答应了,心里好不痛快,真没想到自己能值那么多。

不知不觉,恶习又犯,又开始灌水如注,闸门居然还是没收成,真对不起大伙儿。不过觉得办身份这事儿挺重要,对象白菜兄这样的同道以后可能会有帮助,说出咱教训的目的是让你们别象我一样,一不留神,在这事上再蹉跎一把。

完结篇

自打办了H-1B,开始操持绿卡,您就当自己被卖了吧。不管是风吹雨打,刀山火海您都得是甘之如饴,这寄人篱下之味权当如此,一个忍字熬到解放的那一天,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过来人才能体会。公司有一个韩国哥们,跟我说起当年这段经历,至今嘻嘘不已。此人军人出身,典型的韩国老爷们儿,在原来的公司四年风雨,什么苦活,累活都干,光在模型台就坐了两年,又摊上一个种族歧视的上司,处处刁难。全公司他是最早来,最晚走,加班的记录是一周干96小时,就这样到年头也不给加薪,他家里有两个孩子,老婆没工作,全家都靠他一人,只好忍气吞声地干。他说他收到绿卡的那天,当着老婆孩子的面哭了。

这还不是最惨的,现在经济不景气,公司活儿越来越少,解雇的阴影时刻笼罩在每个人的头上,如果赶上正等绿卡办签证的当口被擂,那可真是鸡飞蛋打了。前几天,东部的哥们儿告诉我,他老婆的事务所刚擂了五个,其中包括一个她的姐们儿,来公司不长,正办H-1,工卡还差一个月期满,而且在此前三天,刚回了哈佛的一个全奖PHD,你说冤不冤。说起被擂,这Lay Off的架式在国内可真没见过。半年多前,我们公司也开过一次大铡。一个星期三的下午,突然广播通知开Staff Meeting,全体人员到齐后,老板侃侃而谈,痛陈苦水,什么做出了一生中最难做的决定啦,自己已做了最大的努力啦等等的,最后还挤出两滴老泪,然后散会,由人事经理个别通知,居然一下子走了四分之一。3点开会,5点人就收拾东西走光了。一帮当天中午还在一起吃饭的哥们儿,第二天就剩我一个形单影孤了,真不得不叹这资本主义的焱凉世态。一般公司Lay Off都是拿后来的开刀,要是不老实经常跳槽弄不好也会有被先擂的危险。好在,老板给我吃过定心丸,我不担心自己,但是这再往别地儿跳的胆儿是一点都没了。

想想在国内刚拿到签证时的豪情壮志到现在为安身立命而苦心孤旨,棱角好象被生活消磨得差不多了。很多东西一经获得了就很难忍受再失去,特别是有了点钱,买了辆车,成了个家,再置了栋房过上了资本主义的小康生活后,给你留下的追逐理想的空间就越来越小了。而这种变化在设计中仿佛也体现了出来,追求的激情变得淡漠了,灵感为媚俗而尽情挥洒。亦步亦趋会得到老板的首肯,标新立异必会得到无情的腰斩。特别是在一位平庸的人手下工作,那无疑是对精神的摧残,而别人唯一胜过你的是说话比你顺,鼻子比你高,眼睛比你蓝。树永远是你种,桃子永远是人家摘,而这头上的玻璃天花板会成为你永恒的难以逾越的障碍。尽管谁都不愿说,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个白人的世界,I.M.Pei的名字绝对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的两个老板都是在美国的第三代亚洲人,一个韩裔,一个日裔,而他们所有手下在二级位置的永远是老白,这意味着我这一辈子到现在就算是头了,永远只会是一个Senior Designer(以后最多会加个AIA),那Design Director的椅子绝不会是给我留的。但这我不怪我的老板,他们就是自己出去见Client也得拉个老白给他提气,想想二老板在美国土生土长二战时不也得在集中营住上两年,不就因为自己是个日本裔吗。我前面提到在米国做建筑师一半是要靠嘴皮子,但谁让咱不是在这儿生的呢。能自己出钱盖房子的人多半会觉得是个人物儿,有的平时颐指气使地惯了,看到个跟他长得不一样的,如果说话还不太利落,他这边就话里有话地要拿你开涮,有时真恨不得用咱中国话骂丫兔崽子一顿儿才解气。

回顾几年来在美国的生活,用蹉跎来形容好象过分了,但直到今天,虽然该有的都有了,我又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郁闷。想当年为的是摆脱国内种种的郁闷而愤然出国,如今却又在为摆脱郁闷而做的努力而郁闷不已。我为郁闷而蹉跎,也为蹉跎而郁闷。在这郁闷与蹉跎的轮回中,我明白了自己是不属于这让我感到蹉跎土地上的人,也衷心希望在我有朝一日回到让我曾经郁闷的土地的时候,再不会有蹉跎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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